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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树下(连载之三)

    更新时间:2014-07-22 17:35:19  来源:天中人文网   阅读次数:  作者:张纯
摘要: 【古驿漫话】银杏树下(连载之三)张纯上一期说到顺子思绪缠绵,尽管两眼发涩非常想睡,可无论怎样强迫,还是睡不着,便霍然下床蹑手蹑脚走

 【古驿漫话】

银杏树下(连载之三)

张纯

上一期说到顺子思绪缠绵,尽管两眼发涩非常想睡,可无论怎样强迫,还是睡不着,便霍然下床蹑手蹑脚走到对面,正要把竖在墙角里的那根棍捋在手中,不料,瘸大爷已先此一瞬将那棍攥在手中,仅此先着,已让顺子心中一懔,接下来这个瘸腿老人的动作,更让顺子惊得呆了!

马瘸子一手紧紧的握棍,躺在床上的整个身体已然横悬,就像一只蜻蜓挂在荷花茎上,没有千钧膂力和精绝轻功,显然,如此高难动作是难以做到。

顺子的心狂跳不已,瘸大爷悬着的身体缓缓落下。

想不到啊,想不到素日里少言寡语的残疾老人,看似行动纡缓甚至显得笨拙的马瘸子居然武功超凡,太出乎意料了。

不,顺子立马否定了自己“出乎意料”的想法,瘸大爷如此身手,如此行状,证实了他的判断:这个南蛮口音满头长发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之辈,不是安分百姓,不是个良善之人!

在顺子的心底,安分与不安分,良善和凶恶的界线,早在朱天中收养之前已经泾渭分明了,从呱呱落地之时到人马践踏之后,他就把自己和父亲融于一体了,这叫血缘!一切美好和正义都在父亲这一边,父亲是朝廷的命官,朝廷当然是正方,凡是和朝廷作对造反与父亲为敌的人都是反方,基于这个逻辑,“长毛”、“捻军”,还有窜到老乐山的白朗,以及江南的革命党都不是好人。

顺子脑子里闪过朱诚,一个把他一直当亲兄弟的哥也在其列。

十分令人纳罕,人之初究竟是“性本善”呢,还是“性本恶”?是“性相近,习相远”呢,还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呢?

诚然,后天的培养和教育,可以确定一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遗传基因不也是形成以上“三观”的重要因素吗?记忆中对生父(先辈)的所作所为持肯定态度也是决定“三观”的因素,这样的例子不仅是顺子,环顾周围,有几个奸邪或者是忠良之辈的后人,与他们的先人划清界线或者背叛决裂呢?

这样的人极少,正因为少,这极罕见的人就成了人杰或者人渣。

瘸大爷收势站稳,对木然而立的顺子正色说道:“孩子,你有心事。

顺子一怔。

“说实话,对你诚哥邀章二爷去老乐山一事,你,你是咋个想法,咋个看法?”瘸大爷广西乡音很重,每个字都似他老辣的眼光,刺得顺子发慌。

顺子咽了几口吐沫,心里说,这老东西眼好毒,他真的没睡,而且一直观察我,幸亏我没有什么越轨言行,日后还真得对这老东西防着点儿哩。顺子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淡淡说道:“马大爷,顺子能有啥想法啥看法呀,俺诚哥是个有见识有学问的人,无论做啥事,必定有他的道理,再者说,人各有志,顺子虽然书念的不多,可高低深浅远近厚薄还懂得,瘸大爷,你放心,顺子不傻。”

马瘸子嘴里重复着“嗯,顺子不傻”,掂着那根棍出屋去马厩了。

其实,马瘸子对他这个同居一屋的小伙子是有看法的,他知道顺子是驿丞收养的干儿,似乎猜到了朱天中收养的这个干儿是何来历,他在共同生活中觉察到顺子人小心大,“城府”很深,有和年龄不相符的“稳当”,这孩子往往是话到舌尖突然打住,往往是模棱两可不偏不倚,不温不火,马瘸子没读过书,可跟随洪秀才多年,多少把中庸之道挂在耳朵上一点半点,没想到小顺子居然深谙此道!

顺子心机再深,毕竟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况且幼小心灵上曾遭受重创,现代戏《红灯记》铁梅的一句唱词说得十分准确:“仇恨入心要发芽”,深埋的仇恨往往不经意间会浮上脑际,他常常叫喊着爹呀娘呀,半夜哭醒,有时候还会久久的发呆,还会发疯般去撕拽马瘸子的长发……这些内心世界的反应,也反映在了马瘸子的心里。

马瘸子对顺子所说朱诚去老乐山的那番话,不以为然,只有所说“人各有志”这四个字对头。马瘸子从马厩里牵出驿马,拄着棍一瘸一拐的往驿站路上遛马吃些路边青草。这匹马是不久前一个从湖北往北京传递军情的军官换下的,驿站的经费已经欠了几个月了,连人的口粮朱天中是难以为继,喂马的饲料也所剩无多,每日里瘸大爷把那碗豌豆儿像数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数了,勉强支撑。

马瘸子由顺子想到了自己。

他对驻马驿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主要是因为朱天中救了他,朱天中一家人对他不薄,不拿他当外人,这些个喂马遛马打扫屋里屋外挑水择菜烧火做饭种种杂活,并非是驿丞吩咐指派,是同朱家人一同干,干多干少驿丞从不言语,可马瘸子一向多干,他觉得这是分内之事,最初顺子不仅不是帮手,还得为他多一份操劳,等到顺子成了小伙子了,他还是把他当驿丞儿子一样看待,看重,至于顺子硬是不愿读书、不愿意和朱诚住一个屋里,非得和他同居一室,那是他个性?还是有啥其他想法?马瘸子考虑得还真比朱天中深。

这世界上,有人是记恩不记怨,有人则是记怨不记恩,有人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人大恩不记,专记小怨,“大恩不言谢”那是记在心里,到那关键之时,即使用生命报答也在所不惜的美德,而记小怨不记大恩的人就是小人了。

顺子记在心里的怨有两件,一是干娘的,一是干爹的。

每逢过年,老街上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朱天中家也不例外,一家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包饺子,除了马瘸子坐在锅灶前烧火,其他三个男人一个揉面,另两个擀皮,驻马驿这里擀皮,不像京津关外人那样,一只手持擀面杖,另一只手捏着面皮旋转,速度极快,而是两只手把着擀面棍儿在面上滚动,还得不时调整面皮位置,显得笨而且慢。

朱天中和面揉面拽剂子,朱诚和顺子擀皮,两人擀皮也供不上干娘一个人包。

拌好的馅放在俩盆里,一盆是大葱猪肉馅,一盆是白菜萝卜馅。

那年月,肉馅要比素馅金贵受欢迎。

顺子发现干娘盛给自己的素馅远多于肉馅,而盛给朱诚的则几乎全是肉馅。

这是干娘的疏忽。在包饺子时他有意把肉馅和素馅饺子的外观变化了,平时肉馅是元宝状,素馅是月牙状,这回他反了过来,本是意欲出奇,不料在盛饺子时,谁一打岔,把这茬给忘了。

顺子吃着吃着,眼泪就顺颊而下了。

要是亲娘活着,会这样吗?

再就是读书上学。

启蒙时,干爹给顺子请的是驿站北八里左右梁店村的秀才梁栋才,这是位屡试不第考到胡子白了还是个白衣秀才的倔老头,双耳重听说话还有点结巴。俗话说,一聋三分傻,老秀才一点也不傻,因为听不清别人说啥,就喜欢瞎猜打岔,这就和顺子的忧郁多疑,“闷葫芦”性格发生了碰撞。

梁先生背后对马瘸子说,人呐,从小看大,三生至老,这小孩呀成不了大器,你看他哥,活蹦乱跳玩是玩读是读,你看他,一脸苦相活像人家欠他二百钱似的,这叫啥?这叫“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顺子知道了梁先生对他的评价,就恶作剧,在梁先生经常发脾气拍桌子的地方从里往外钉上钉子,然后故意惹先生生气,拍案发怒时扎得顺手淌血,梁先生狠狠地用戒尺把他手心打成了发面卷子。顺子咬牙忍着,没哭没叫。隔了两天,趁先生监视他背书时发困打盹,逮只马蜂儿放进先生领口里,蜇得梁先生直蹦。梁先生年纪大了,尿频尿急而顺子则把茅房墙上显示女人正在如厕的标识----红腰带一直挂在茅房墙上,憋得老头子尿裤子,(驿站厕所不分男女,男人不必使用标识,而女人----除了驿丞的老婆便是过往驿站官吏们的女眷,如厕时则把红腰带挂在茅房墙头。)

顺子对付梁先生的种种顽劣勾当,招来的是干爹的斥责,也不免打骂。

顺子还不只是对这个老秀才颟顸的不满,还不满干爹的“偏心”,干爹给他请的老师是个屡试不策的秀才,给朱诚请的老师是远近闻名的举人应如安。先生资质高下迥异,这显然是亲疏有别,不公平嘛。

顺子曲解朱天中了。

这内中情由顺子年龄小,是不可能理解干爹为何这样安排,也不可能像时下经常谈到的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夫妻之间,朋友之间,甚至敌我之间的沟通,没有彼此的沟通,就会出现误解,就会产生隔阂,就会萌生怨恨。

孔夫子早就说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区别君子小人的界线关键在“喻”,生活条件,社会环境即所谓的“外因”也是造就“君子小人”的重要原因。

当年,朱天中救下顺子也是碰上了,他不是个慈善家,大凡是个心无邪恶的人,都有恻隐之心,所以佛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就在乡亲们慌着捡外快,发死人财的时候,就偏偏让他从死人堆里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一息尚存的孩子,看见了就不能装看不见,装没看见硬着头皮走了,良心过不去,谁叫他看见的是个活着的生命呢。

顺子的亲爹----巡防营营官的老坟地在驿站东一个名叫“宜春”的地方,不是现在江西省的那个宜春市,却也相当古老,属于春秋时期道国的一个乡镇,当年这里发生过一个名叫干将、莫邪这一对铸剑大师夫妇之子“眉间尺”为父母报仇的故事,想必大家都不陌生,鲁迅先生有一篇小说“铸剑”就是描写的这段情节。大意是说楚王命令干将、莫邪为他铸剑,夫妻二人精心精意经冬历夏为楚王铸成了一对雌雄宝剑,考虑到楚王一旦得到这两把宝剑之后,便会心生叵测,他们必有性命之虞,于是便把其中一把秘密藏于家中。果不其然,这个阴险歹毒的楚王在得到那一把宝剑之后,当即萌生杀心,为了笼断“宝剑”的唯一专用之利,就只有把拥有铸剑绝技的干将莫邪除掉!

干将莫邪就这样死在自己铸造的剑锋之下。

楚王为了斩草除根就派军队抄了干将莫邪的家,并下决心除掉他们的儿子,永绝后患。

如果楚王阴谋得逞,就没有下面的故事,也不会有鲁迅先生的小说了。

干将莫邪的儿子“眉间尺”----这孩子相貌很奇异,双眉之间的距离很远,(显然不会有一尺,假如二眉距离有一尺,那他的脸该有多大?)就在乡亲们的掩护下东躲西藏,他在危难中渐渐长大,渐渐地确立了为父母报仇的决心。

孩子复仇的决心和意志,感动了一个侠士,这个武功高超的侠士,我想,他必定也是一个暴虐楚王的受害者,他设计了一个除去楚王的计策,一个对付戒备森严侍卫环护凭他一人武功,绝对难以接近更别说杀掉楚王这种情形之下的周密计策,这个计策实在有点残忍,有点悖情逆心的惨痛!

然而,不这样就不能复仇。

侠士把杀掉楚王的计划如实的告知了“眉间尺”,“眉间尺”无半点犹豫,颔首应允。他用父母铸造的剑自刎了。

侠士把通缉干将莫邪儿子的布告撕了下来,提住“眉间尺”的人头,手里拿着那把雄剑去见楚王请赏。

楚王喜不自胜,去端详那颗人头,发现果然传言不虚,这人头眉宇容尺,正是心头隐患之头,正在欣喜,不料那孩子的人头对他是目张眦裂,而且一口鲜血直照他脸上喷来,吓得楚王大惊失色,惊慌失措的楚王下令支上油锅,烹炸这个死而不屈的人头!

“眉间尺”的人头在油锅里上下滚动,发出瘆人的吼声,四周的武士们无不惊悚失色。楚王拨开人群伸头去看时,那位侠士挥起干将莫邪铸造的那把宝剑,直照楚王脖子上砍去,手起剑落,楚王人头顿时落入油锅,等武士们回过神来,呼叫着捉拿刺客时,那侠士已经十分平静的自刎了,他的人头也落入了油锅之中!

三颗人头在油锅里依旧噬咬碰撞,直到皮肉脱落最终成了三具骷髅……

楚王的妃嫔们大臣们除了紧急商议接班人的问题之外,便是如何下葬,油锅里捞出来三个骷髅那个是楚王之头?实在难以辨别,当时科技还不发达,还没有DNA的鉴定技术。

一个大臣用“模胡数学”的原理提出了一个解决难题的办法----把三颗人头埋在一起,总有一个是真的!

“宜春”这里就有了一个后来老百姓称为“三王坟”的地方。

顺子的亲爹亲娘就死在离“三王坟”不远自家的老坟地里。多少年之后,顺子才知道了“三王坟”的故事,小小顺子曾经心起涟漪,对“眉间尺”有了莫名的念想。

被朱天中从死人堆里抱回来的孩子,三年不语,大眼睛高鼻梁看模样挺机灵的,就是愣愣怔怔的,除了朱天中夫妇,见生人就躲,这孩子看似异常,可人们万万没想到他,很快就超常了。

梁先生给他起的学名叫朱顺----诸事顺遂之意,打那起,银杏树下人人都叫他顺子。

 

确山县县令姓孟名月字千秋,泌水河畔桃花峪人氏,出身农家,靠父母苦劲巴力供他寒窗苦读,一步步熬到了举人,又有幸赶上了科举考试的最后一班车,终于金榜题名中了第一百零一名进士,非常幸运的是正当他收拾行囊准备离京返乡之时,突然有一京官(可能是主管官员任命的组织部门,相当于明朝的吏部官员吧)来到河南会馆,询问会馆里是否还有新科进士,这孟月不知是福是祸,正呐呐支吾,会馆的管事已把他推到那京官面前。

“他叫孟千秋,就剩他一个还没走哩!”

“那就是你啦,快跟我去领上任文书,走马上任吧。”

孟千秋就这样稀里糊涂当上了确山县令。

不是那时候官儿好当,是当时那官儿不好当。山东、河南、安徽、湖北好些个省匪患猖獗,当官的哪里还有多少机会贪敛?不发财倒是小事,掉脑袋可是大事,河南省一百单八县,被杀的逃亡的官儿可以掂鞭赶一群,空缺太多,这就给了做梦都想当官的孟千秋一个机会,要搁太平岁月,咋也轮不到你这个山沟里穷人儿子的份儿。

孟千秋十分珍视他这顶乌纱,虽然没花银子,可也没少磕头,在北京磕了一圈,在开封又磕了一圈,到了辖下的确山,该扬眉吐气了吧,嘿,没那么得法,还得他屈尊到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去拜望“乡贤”“耆宿”“士绅”“名流”,没这些人的支持,别指望安生顺当,更别说升官发财了。

这些人中,名望最大声誉最佳的便是城北驻马驿老街的举人应如安了,至于人称“傻二爷”的章千帆嘛,虽然名噪一时,文章也写得誉满淮西,不过这些年渐渐地沉寂,只闻他耽于杯中之物,啸歌于乡野之间,拜不拜他无所谓了,应如安则不然,虽然赋闲在家,可他毕竟是当地的老门老户,根基深厚,而且,而且他还曾经“公车上书”,要不是和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们闹那一出子变法维新的把戏,应该说早已身在庙堂,呼风唤雨了。

孟千秋当然不知道经过风暴洗礼的应如安现在的思想状态,他仍然把应举人当成一个政治人物,一个不安定因素看待。

不是敬而畏之,是重视而心存戒备。

 

孟千秋对白朗在确山县境外和境内屯兵休整的情报非常清楚。

老乐山的那个名叫南三清的大师在白朗驻屯闯王寨之前,即匆匆赶到了县城向他做了报告。

孟千秋对南三清非常崇拜,执弟子礼。因为这个老道既有养生的秘法,又有孟千秋非常想学的梦寐以求的“那个”法术,啥“法术”,下面自会叙及。

顺子说是遛马,两个时辰之后才回,人和马都累得气喘吁吁,马瘸子心疼那马,缓缓的拉过缰绳,想问顺子又突然打住,他叹了一声,竞自去往马厩。

顺子是去了县城,可他没见着孟县令,孟千秋早就去了省城,已经向督军府报告了白朗屯兵老乐山的匪情。

 

省城开封是六朝古都,烟花繁盛之地,孟千秋当年考举人和之后任职拜门以及当了确山县令之后逢年过节曾经多次来过开封,“正事”之余暇,全都花在了风月场中,旧相好、新爱宠面面俱到。这位孟月县令虽是穷家出身,可在享乐方面不比官二代富二代品位低,他把爹娘给他寻下的糟糠之妻扔在了桃花峪的破家里,说是让媳妇代他尽孝服侍父母,实则是他根本就看不上人家了。

再漂亮的乡下女人也比不上风月场上花柳从中那些细皮嫩肉涂脂抹粉莺声燕语,琴棋书画皆会,吟诗歌唱都中的风尘女子呀!

你看看,仕途上、官场中有多少个“孟月”,多少个比孟月出身名门的官儿们不是栽倒在香粉阵里石榴裙下?

这一回孟千秋省城一行,办完了公事,汇报了匪情之后,就去了一个连当地人都还不甚了了的去处,这是督军府一个孟月熟识的在督军府当差的泌水老乡介绍的去处,以往是那个老乡陪着,这回为了省点花销,就单枪匹马兴致勃勃急着见那位让他丢魂失魄夜不成寐食不甘味的美眉去了。

“美眉”所在的院落在当年府试秀才们考举人的贡院附近,是一座明初建筑,三进院落,照壁、花坛、假山、荼蘼架……应该是颇有身份的人家住处,然而如今门庭依旧,却不见当年衣冠,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半老徐娘,曾经在风月场上叱咤风云的巾帼英杰,原在开封城里最负艳名的“梁园”执掌园务,因为督军要强行包养她手中最有价值的那棵摇钱树,她的干女儿慧颖,她和督军闹掰了,翻脸了,反目了,戳了马蜂窝了,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搬离了梁园,买下了这处破败的院落。

督军因为匪患,还因为与同僚不搁,加上外省的一位督军告他贪腐种种事由,心烦意乱,一时没把那梁园老鸨不听话的事放在“急办”的日程上,这就给了老鸨照常营业的机会,当然,也给了孟千秋寻欢觅爱的机会。

老鸨是个阅历深经霜多的老黄角了,她深知督军不是肚里能撑船的宰相,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只是这一段儿时间他腾不出手来,一旦土匪的事,被劾的事消停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老鸨知道她应该防患于未然,应该彻底断了督军的想头。

熄灭督军欲念欲火的根本办法,就是让于慧颖消失。

当然,这个靠女人挣钱靠女人积累财富的女人绝对不会牺牲于慧颖,这个“牺牲”是指肉体消灭,如果有谁愿意出一笔巨资把慧颖买走,那这种牺牲还是可以的。

孟千秋赶上了这个机会,可他一时拿不出“妈妈”开出的价钱,眼看着心爱的而且似乎有情有意的也非常喜欢他的慧颖姑娘很有可能旁落他人之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来了。

孟千秋闷在旅馆里愁肠百结,绞得脑子眼儿霍霍的跳着疼,也想不出如何变出为心上人赎身的银子来,老鸨卖“闺女开口要的是天价,念孟千秋是个“读书君子”,闺女似乎也认可他,咬咬牙把价钱压到“不能再少”的五千大洋,这几个钱,嗨,连培养女儿学琴练画请先生的花销都不够!老鸨说,不是为女儿下半生操心负责,说下大天来,她也舍不得。

五千大洋是老鸨的底线,孟千秋也觉得人家也没有狮子大张口,五千块钱按说也不多,若不是眼下身在省城,要是在确山,宽容个月把儿,应该说虽非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也非难事,然则难就难在身在省城,认识的都是些需要他进贡的主儿,正在着急之时,那位在督军府当差的泌水县老乡半夜里找上门了。

泌水老乡可是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他和督军沾点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督军看他年轻机灵人又生得白净,一笑两酒涡,腼腼腆腆大姑娘似的,不仅收留下他当差,而且是內差,是亲随。

那年头的官,大都有豢养娈童之癖,跟时下当官的包养小三、小四类似,不过娈童是男的,同样是泄欲、玩弄对方,不过是性别取向不同各有所好罢了,官儿们往往拿所豢养娈童在同僚中炫耀,此一陋象成了时尚。

泌水的这位小老乡也有七情六欲,被督军抄了自家后路之后,他并不感觉畅快,总想干那男人该干的勾当,这种情绪和督军那一群小妾一样强烈,欲罢不能,同是干柴,碰到点小火星儿,就会熊熊燃烧,烈焰冲天,正是那个督军最娇宠的小七儿和泌水小白脸一拍即合了。

各方面条件都具备,时间、地点、安全系数可是相当的高,这一对青春男女真个是如胶似漆摽在了一起。

人在得意时往往忘形,忘形则必然暴露,督军府是啥地方?虎穴狼窟!巴结的、嫉妒的、经意与不经意的就把泌水那位和七姨太的那事宣传出去了,而且绘声绘色惟妙惟肖,比时下网上小V大V们传播的东西还要生动。

督军不可能不知道,从开初的半信半疑将信将疑到完全相信,从开初的装聋作哑难得糊涂到欲罢不能乃至暴跳如雷,七姨太除了一顿苦打暴打最后是送到了鼓楼大街西巷的烟花院中,爱妾尚且如此下场,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破亲戚还能便宜他?

说泌水老乡机灵一点不假,他一见督军脸色剧变,七姨太又被带走----顿时感到形势不妙,急忙回到住处,顺手掂走了七姨太放在他屋里的那个小皮箱就溜出了督军府大院。

他前脚刚走,督军卫兵后脚就到了,就差一袋烟功夫让泌水老乡逃到了孟千秋所住之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下皮箱之后,气儿还没喘匀,逮他的卫兵已经破门而入,二话不说,拧膀别臂连踢带踹就把他押走了。

平时自以为是督军亲信对周围的下人就有点张狂,颐指气使喝斥责骂甚至动手打人,人家敢怒不敢言,都在心里骂他狗仗人势,咒他不得好死,这下可算老天爷有眼,现时现报了,不借此机会出出胸中恶气,那才叫老鳖一呢。

泌水老乡被拧走了,孟千秋好一会儿心惊肉跳,幸亏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兵是专案专办,没有联想更没涉及他人,孟千秋不唯躲过了一劫,还意外的得到了他做梦也梦不来的一皮箱钱财!

这故事有点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差不了多少,七姨太当然不是杜十娘,孟千秋也非李甲,杜十娘因为李甲的背叛把价值连城的珍宝怒沉江中,悲愤的宣泄她对无耻小人的无奈,而孟千秋则是用这远远超出鸨儿出卖慧颖的五千元大洋的这只装满黄白之物装满珍宝的皮箱去换取心上所爱!

最为感动的是慧颖情愿随孟千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是确山县令,不因为他是县令,而是因为“确山”这个地方!

 

交易达成。

老鸨也十分慷慨,从皮箱里揀了几样手饰和珍宝送给了慧颖,算是妈妈给女儿的嫁妆。

孟千秋把来省时的忧烦统统留给了督军,他真的比金榜题名时还要高兴,比洞房花烛还要兴奋,春风满面,得意洋洋,觅了乘不扎眼的二人小轿,慧颖稳坐其中,他还骑着来时的马,扬鞭磕镫,顺着驿路向确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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